华晨：在灰色中发现多彩——规划的综合性本质

1 规划图的色彩很靓丽

关于图纸上的色彩，建筑学专业和规划专业的学生均对用色的专业性差异表示理解。建筑学的图纸个性张扬、色彩沉稳、调性显著，只要认为符合表达效果，可以用红色代表绿地，用黑色画一棵树。建筑学的图纸有用色的绝对自由，但对原色的使用很谨慎，却对大面积的灰色一往情深。以色系组织整体图面的色彩分布，便于形成色彩搭配的和谐及调性特征的表现，因此，灰色的百搭角色，在建筑设计图、服装搭配[1]、装饰绘画、影视作品等之中，均是稳定的存在。在任何可以自由选色的行当中，色彩原色和光学原色都只有三种，如此有限的原色和如此繁多的灰色，体现了少与多的辩证性和灰色内涵的丰富性。

规划图纸的用色则相对受限。由于需要用颜色表示用地性质，同类用地只能用同种颜色表示，习以为常的用色习惯导致了规划图纸的用色规范，规范虽然没有精确到具体RGB[2]色值，但规定了代表用地性质的色系。因此，规划图纸上不会出现红色的绿地或绿色的住宅。用地类型是规划图纸需要表达的核心信息，为使阅读者能够快速辨别出用地类型，规划图纸喜好明显的色相对比、不忌讳原色、反而回避灰色以免混淆用地类型。规划图纸未能呈现出莫兰迪色系的高雅，但喷薄出儿童画那样的五彩斑斓。

2 灰色是多彩汇合后的结果

建筑学专业和规划专业的低年级学生，在美术课上会用到调色盘，盘上的小格子中装填了如同规划图纸那样绚丽的颜料，在进行实景写生时，调色盘的作用即是在寻找与实景一致的灰色，灰色的变幻无穷，促使训练调色的技能，领悟实物材料的相同不代表其色彩反射光的相同。调不出红灰色就画不好红花、配不出绿灰色就画不像绿草、辨不出石头的颜色就找不到调色盘上的可用颜料。在写生中以相同的位置观察相同的对象，也会因春夏秋冬的季节不同，甚至因上午和下午的光线变化，需要在调色盘上调配出不同的灰色，才能真实地表现出写生对象的此时此刻。

把多种颜色放在一起形成的灰色，既是调色盘的作用，也是实景的本色。三种原色在色值的定义下构成了16777216种色彩，也寓意了实景的万千气象和生活内涵的千变万化。在16777216种色彩中，可以命名的色彩寥寥无几，人们很少以色值的概念对色彩进行数字化的称谓，通常会以偏红、偏黄、偏绿、偏蓝等形容所见的色彩，除了黑白和偏某种可以命名的色彩之外，大量的色彩均归类为灰色，无论是高级灰还是雅致灰，无法命名的颜色和细微差别的灰度，均体现了灰色存在普遍的默默无闻和无所不在。

3 灰色的丰富性和包容性

儿童画的鲜亮色彩契合了儿童时代的单纯与天真。父母或监护人为儿童抵挡了生活中的风吹雨打和千辛万苦，使其尽享阳光灿烂的美好，并使其远离可能导致心灰意冷的场合。经受磨难是多数成年人从单纯走向成熟的过程，生活中没有事事顺心，如同昼夜交替、阴晴圆缺、旦夕祸福一样自然。成年人得到的生活色彩，不会因其不想长大而保持儿童色彩的鲜亮，无忧无虑因责任而消减、欢声笑语因压力而消停、自由自在因竞争而终结，无不构成了灰色的生活色彩。当然，成年人也有开心事，事业有成、赚到了钱、家庭和睦、玩得很爽等，都可以是鲜亮之色。成年人全程的生活色彩，有多彩经历的叠合，有跌宕起伏的激荡，也可能有平淡无奇的慵懒或壮志未酬的缺憾。成年人之所以成熟，即是具备各种生活色彩的集成而维持面不改色的沉稳。

灰色是自然色的主要成分，也是成年人各种生活阅历构成的调色盘之色。灰色因不再单纯而尽显沧桑特质，成年人眼中的幼稚，是儿童期的喜怒形于色、好恶言于表、真诚无城府、以及童言无所忌，儿童扎堆时的嬉闹撒欢、叽叽喳喳，被成人生活的调色盘化为沉着冷静、不露声色、尽显具有灰度的无表情。按捺一时的兴高采烈以免乐极生悲，掩饰即时的垂头丧气以宽慰他人，能够自我化解委屈和误解的成人心理承受力，体现出融合了黑白色彩的灰色得以稳定的特色。

灰色是拒绝极端的色彩。咖啡的味道似甜似苦，酸甜苦辣的各种搭配组合形成了味道的灰色，满足了各种口味的需求，也可以仿照色值的原理建立味值的标准。蓝天白云并不是天空的唯一状态，灰蒙蒙的雨天也是引发诗意的自然界美学原料；灰色的天空为晨曦烘托，对夜幕谦让；大红大绿的着装、富有精彩人生的杰出人才，在乌泱泱的茫茫人海之中也只是一个微小星点。水清无鱼的征象，启示了关联的存在和真空之外难有纯粹的孤立生态，关联之下的合成是灰色具有包容性的生命力存在形式。

4 规划中的色彩与灰色

规划图的颜色够多吗？

在1:10000的城市规划图中，1cm2的面积只有指甲那样大小，却代表了10000m2的实际城市面积。如果涂上了黄色的“指甲油”，就意味着这片指甲上有数百户居民。城市规划图上的“指甲油”颜色只有数十种，其中黄色、红色、橙色、绿色、棕色的面积占据了图面的大部分地盘。因此，城市规划图上不需要种类繁多的灰色来表示数量有限的用地类型，采用儿童画的色彩更便于用地类型的明显和快速区分。

然而，这片小小指甲、单一色彩表示的“指甲油”，却蕴藏着庞大、多彩、复杂的规划信息。黄色“指甲油”上的数百户居民，年龄不等、收入不同、志向多元、个性迥异，也许还存在邻里纠纷，但在概括性突出的规划图上，只表示为黄色“指甲油”。如果根据规划的需要，要把这实际上10000m2地块上相关信息都用颜色表示出来，那么这片指甲的“指甲油”色彩必然是灰色的。

规划图上种类极少的色彩，是概括性的结果，完全不足于将所示实际地块的所有信息予以充分表达。因此，与规划图相配套的文本和说明书，扮演了“指甲油”的解说词。同样的黄色“指甲油”，在哈尔滨规划图中就隐喻了御寒色，而在广州规划图中则透露了防潮色。文本和说明书对规划图中同样一种色彩解释为形形色色，表明在规划图上的单一色彩中还有各种色彩处于未解锁状态，数百页文本和说明书描述的细节，构成了文字、图表、曲线、以及各种色彩合成的调色盘。

5 规划的综合性色彩

调色盘上即使只有三种原色，也可以调配出16777216种色彩，五光十色的措辞远远不足于概括色彩的种类，所有的繁花似锦必然不限于三种原色。把空间的各种要素融合在一起是规划的综合性色彩，规划图上黄色的居住用地，离不开红色的公共服务设施配套，缺不了绿色的生态环境禀赋，蓝色水体的充沛和安全，更是黄色的居住用地的生存之色。纯色是规划图上的表示方法，却不是代表空间要素的单一和孤立。规划的综合性本质寻求空间要素无所遗漏和生活需求无所不应，综合性是“必须有”的概念，而不是眼睛、鼻子、或耳朵哪个更重要的问题。因此，多种色彩混合的综合性色彩趋于灰色，是规划的调色盘属性的宿命色彩。

在平淡无奇的规划文本和说明书中，才能窥见纯色之中的灰度和各种纯色合成之下的灰色。文本和说明书包揽了经济、社会、环境、以及人文、工程、安全等几乎所有城市政府部门涉及的范畴，如果在规划评审和会审期间，任一政府部门发现规划存在缺项，文本和说明书的内容就会予以补充。无数需求在此予以表达，无数矛盾在此予以化解，无数变更在此予以回应。待到规划可以进行审批之时，规划图上表示的色彩虽然仍是纯色，其内涵已是各种色彩的调和之色。

调和之色形成的灰色，具有继续容纳其它色彩后仍保持灰色的稳定性。如同规划中的兼容用地，具备兼容并蓄的属性便能减弱排他的固执。拥有丰富色彩的人生经历，并不意味着全是鲜花和掌声，而绝缘心灰意冷的遭遇。灰色表达了规划的多元之色，任何单一要素均不能唯我独尊；灰色展现了规划的协调之色，以配合的方式发现实现目标的途径；灰色沉淀了规划的成熟之色，无惧变化而持续探寻解决问题的对策；灰色也凝聚了规划的沧桑之色，即使失败也要重整旗鼓、坚守底线、始终对明天充满信心。

6 规划的综合性：多彩的灰色和灰色的多彩

形形色色的空间要素及其分类，在规划图、文本和说明书中表现得按部就班、安分守己、不争不抢的共存态势，体现了规划在管控全要素中的谋略智慧和协调各要素关系中的技术能力。在微观层面上，每个空间要素都具备争奇斗艳的特色，而在宏观层面上，综合性则谢绝力压群雄的个体、维护各方均衡、以及避免   一叶障目的单纯。规划的综合性混响出交响乐合奏时的色彩，汇合了弦乐的清丽鲜亮和管乐的浑厚稳健，而绝不是任何一件乐器solo时的无出其右。

多彩汇合而成的灰色，陪伴着波澜不惊的日常和闲适自在的心态，刻画了各类路人甲的常人常态，在茫茫人海之中的芸芸众生，像规划图那样貌不惊人，像规划文本那样中规中矩，像规划说明书那样面面俱到而枯燥乏味。百味人生汇聚成一个人的独有个性，无数个性组成的人群汇入了百态人生之时反而归于平凡，如同不再单纯的灰色，既不胜枚举，也不尽相同，更难以命名。

既然灰色来源于多彩，善于在灰色中发现低调的璀璨，是规划综合性结合实践性的完整表达。把握全局但不忽略细节、协调公正与效率但反对无所作为、放眼未来但需确认每一脚步的扎实和稳妥。在平淡无奇的规划图中，一片指甲的“指甲油”可以是享誉四方的地标和美景；众多居民获得了出行便利，正是规划文本中枯燥的地铁网规划章节产生的延期效应；千篇一律的“打造”二字出现在无数的规划说明书中，其中之一就会使一片废弃厂房变成文创团队的聚集地。无名不代表空白，在平凡生活中无声无息的扫地僧[3]会在适当的场合中大放异彩。高手在民间，灰色也会出彩。

参考文献

[1] 服装搭配师_百度百科 (baidu.com) .[EB/OL]. [2025-06-21].

https://baike.baidu.com/item/%E6%9C%8D%E8%A3%85%E6%90%AD%E9%85%8D%E5%B8%88/7564758?fr=ge_ala

Costume Stylist Baidu Baike (baidu. com) [自行翻译][EB/OL]. [2025-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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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GB（颜色系统）_百度百科 (baidu.com) .[EB/OL]. [2025-06-21].

https://baike.baidu.com/item/RGB/342517?fr=ge_ala

RGB (Color System) _ Baidu Baike (baidu. com) [自行翻译][EB/OL]. [2025-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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